龜雖壽①
曹操
神龜雖壽，猶有竟時②。
螣蛇③乘霧，終為土灰。
老驥④伏櫪，志在千里。
烈士暮年，壯心不已⑤。
盈縮之期，不但在天⑥;
養(yǎng)怡之福，可得永年⑦。
幸甚至哉，歌以詠志⑧。
詩歌注釋：
�、僭撛娮饔诮ò彩�(207)，這時曹操五十三歲。這首詩是《步出夏門行》的最后一章。詩中融哲理思考、慷慨激情和藝術形象于一爐，表現(xiàn)了老當益壯、積極進取的人生態(tài)度。
�、凇吧颀敗倍洌荷颀旊m能長壽，但還有死亡的時候。神龜，傳說中的通靈之龜，能活幾千歲。壽，長壽。。竟：終結(jié)，這里指死亡。
�、邸拔熒摺倍洌何熒呒词鼓艹遂F升天，最終也得死亡，變成灰土。螣蛇，傳說中與龍同類的神物，能騰云駕霧。螣音同“騰”
�、荏K(jì)：良馬，千里馬。櫪(lì)：馬槽。
⑤烈士：有遠大抱負的人。暮年：晚年。已：停止。
�、抻s：原指人的壽星的長短變化，現(xiàn)指人壽命的長短。盈，滿，引申為長�？s，虧，引申為短。但：僅，只。
⑦養(yǎng)怡：保養(yǎng)身心健康。永：長久。永年：長壽，活得長。
�、嘈疑踔猎眨簝删涫呛蠘窌r加的，跟正文沒關系，是樂府詩的一種形式性結(jié)尾。
詩歌鑒賞：
這是一首富于哲理的詩，是曹操晚年寫成的，闡述了詩人的人生態(tài)度。詩中的哲理來自詩人對生活的真切體驗，因而寫得意興淋漓，有著一種真摯而濃烈的感情力量;哲理與詩情又是通過形象化的手法表現(xiàn)出來的，因而述理、明志、抒情在具體的藝術形象中實現(xiàn)了完美的結(jié)合。詩中“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，壯心不已”四句是千古傳誦的名句，筆力遒勁，韻律沉雄，蘊含著一股自強不息奮斗不止的豪邁氣概，深刻地表達了曹操老當益壯、銳意進取的精神風貌。全詩的韻調(diào)跌宕起伏，開頭四句娓娓說理，“猶有“終為”兩個詞組下得沉著。而“老驥”以下四句，語氣轉(zhuǎn)為激昂，筆挾風雷，使這位“時露霸氣”的蓋世英豪的形象躍然紙上。而最后數(shù)句則表現(xiàn)出一種深沉委婉的風情，給人一種親切溫馨之感。全詩跌宕起伏，又機理縝密，閃耀出哲理的智慧之光，并發(fā)出奮進之情，振響著樂觀聲調(diào)。藝術風格樸實無華，格調(diào)高遠，慷慨激昂，顯示出詩人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和熱愛生活的樂觀精神�！坝s之期，不但在天。養(yǎng)怡之福，可得永年”四句寫了人壽命的長短不完全決定于天，只要保持身心健康就能延年益壽。這里可見詩人對天命持否定態(tài)度，而對事在人為抱有信心的樂觀主義精神，抒發(fā)了詩人不甘衰老、不信天命、奮斗不息、對偉大理想的追求永不停止的壯志豪情，與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”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《莊子·秋水篇》說：“吾聞楚有神龜，死已三千歲矣�！辈懿俜雌湟舛弥�，說神龜縱活三千年，可還是難免一死呀!《韓非子·難勢篇》記載：“飛龍乘云，螣蛇游霧，云罷霧霽，而龍蛇與同矣!”“螣蛇”和龍一樣能夠乘云駕霧，本領可謂大矣!然而，一旦云消霧散，就和蒼蠅螞蟻一樣，灰飛煙滅了!古來雄才大略之主如秦皇漢武，服食求仙，亦不免于神仙長生之術的蠱惑，而獨曹操對生命的自然規(guī)律有清醒的認識，這在讖緯迷信猖熾的時代是難能可貴的。更可貴的是如何對待這有限的人生?曹操一掃漢末文人感嘆浮生若夢、勸人及時行樂的悲調(diào)，慷慨高頌說到：
曹操自比一匹上了年紀的千里馬，雖然形老體衰，屈居櫪下，但胸中仍然激蕩著馳騁千里的豪情。他說，有志干一番事業(yè)的人，雖然到了晚年，但一顆勃勃雄心永不會消沉，一種對宏偉理想追求永不會停息啊!據(jù)《世說新語》記載：東晉時代重兵在握的大將軍王敦，每酒后輒詠曹操“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，壯心不已”。以如意擊打唾壺為節(jié)，壺口盡缺。這首詩始于人生哲理的感嘆，繼發(fā)壯懷激烈的高唱，復而回到哲理的思辨曰：
曹操對人生的看法頗有一點辯證的思維，他首先講尊重自然規(guī)律，人總是要死的。接著講人在有限的生命里，要充分發(fā)揮主觀能動性，去積極進取，建功立業(yè)而寫的。最后再談到人在自然規(guī)律面前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的，一個人壽命的長短雖然不能違背客觀規(guī)律，但也不是完全聽憑上天安排。如果經(jīng)常注意保養(yǎng)，使之健康愉快，也可以延年益壽的。曹操所云“養(yǎng)怡之�！保皇侵笩o所事事，坐而靜養(yǎng)，而是說一個人精神狀態(tài)和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，不應因年暮而消沉，而要“壯心不已”--要有永不停止的理想追求和積極進取精神，永遠樂觀奮發(fā)，自強不息，保持思想上的青春。曹操以切身體驗表達了人的精神因素對健康的重要意義，從這方面來說，它又是一篇絕妙的養(yǎng)生論。南朝鐘嶸寫了一部《詩品》，品評詩人，區(qū)分第等，把曹操的詩置于下品�？墒牵懿俚脑妳s有了一種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，使后代無數(shù)英雄志士為之傾倒若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