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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江紅隨筆散文
滿江紅
夜雨涼甚，忽動從戎之興
劉克莊
金甲雕戈，記當(dāng)日、轅門初立。磨盾鼻、一揮千紙，龍蛇猶濕。鐵馬曉嘶營壁冷，樓船夜渡風(fēng)濤急。有誰憐，猿臂故將軍，無功級。平戎策，從軍什，零落盡，慵收拾。把茶經(jīng)香傳，時時溫習(xí)。 生怕客談榆塞事，且教兒誦《花間集》。嘆臣之壯也不如人，今何及。
這首詞作者在自注中說“忽動從戎之興”，即作者忽然產(chǎn)生從軍抗金的念頭。情況是這樣：劉克莊曾因“江湖詩案”遭難被黜。到紹定六年（1233）蒙古滅金之際，宋師北上謀復(fù)回河南，劉克莊尚閑置在家。宋金之間的這場戰(zhàn)爭引起了詩人從軍抗金的念頭。這是作者寫作此詞的背景。
詞的上片從回憶往日的軍營生活寫起�！敖鸺椎窀�，記當(dāng)日、轅門初立。”“記當(dāng)日”點明這里所寫的是對往事的回憶。詩人回憶開始擔(dān)任軍門工作時的威武的景象�！敖鸺椎窀辍保稳菸溲b的壯麗。“轅門初立”，是說開始擔(dān)任軍門工作。轅門即軍門。指李玨的帥府。時李玨出任江淮制置使，節(jié)制沿江諸軍，帥府設(shè)在建康。劉克莊在幕府掌文書，被譽為“煙書檄筆”，一時無兩�！彼埠芤源俗载摚^“少年自負凌云筆”，時僅二十三歲。“磨盾鼻”三句寫出了詩人當(dāng)年才華橫溢，極為得意的精神狀態(tài)�！澳ザ鼙恰�，
在盾鼻上磨墨，盾鼻是盾中央的紐。據(jù)《北史·荀濟傳》：“會楯上磨墨作檄文”。后即以“磨盾鼻”喻軍中作檄。“一揮千紙，龍蛇猶濕”顯示他草擬文書時，文思敏捷，筆走龍蛇，文不加點，倚馬可待的超人才氣�！拌F馬曉嘶營壁冷，樓船夜渡風(fēng)濤急�！边@兩句脫胎于陸游《書憤》一詩的名句：“樓船夜雪瓜洲渡，鐵馬秋風(fēng)大散關(guān)�！薄皶运弧�，“夜渡”，一寫白天，一寫夜間。表現(xiàn)強敵壓境，戰(zhàn)斗緊迫的程度�！拌F馬”這兩句表現(xiàn)一種壯闊的戰(zhàn)斗場面和肅殺的戰(zhàn)斗氣氛�！坝姓l憐”三句借用“李廣難封”的典故說明自己雖曾躊躇滿志，而終于無功而歸，怨憤之情，溢于言表�！霸潮酃蕦④姟敝咐顝V�！妒酚洝だ顚④妱鳌罚骸皬V為人長猿臂，其善射亦天性也�！睆V曾為驍騎將軍，因事降為庶人，因稱“故將軍”�！盁o功級”，指李廣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(zhàn)，不得封侯。古代殺敵以首級的數(shù)目計功，故稱功級。這里作者以李廣自況，自有不平之意。史載劉克莊從軍建康李玨軍幕時，由于前線泗上兵敗，朝野皆主“以守易戰(zhàn)”。劉克莊建議抽減極邊戌兵，使屯次邊，以壯根本�！爸髦\者忌之”，即自行辭職歸里。由于這一次辭去軍幕，使他一生未能再直接參與同敵人的戰(zhàn)斗。所以每當(dāng)追憶到這段軍旅生活時，既神往，又遺憾。不過總的.看來，詞的上片的基調(diào)還是昂揚亢奮的。
下片抒寫的是詩人憤郁塞胸時發(fā)出的悲涼深沉的哀嘆。詩人此時廢退之身，無路請纓，只能正話反說，傾訴內(nèi)心的隱痛和憤慨了�！捌饺植撸瑥能娛�，零落盡，慵收拾。”“平戎策”，指作者屢有奏疏陳述抗敵恢復(fù)方略�！皬能娛病笔怯涭`軍中生活的詩篇。對一個愛國詩人而又是戰(zhàn)士的人來說，平戎策，從軍什，是戰(zhàn)斗生活的記靈，是珍貴的文獻。一般都要編入專集傳及后代的。有如勒石記功�？涩F(xiàn)在卻都已零落殆盡而懶于收拾。“把茶經(jīng)香傳，時時溫習(xí)�！奔丛娙酥荒芸糠傧阒筌鴣泶虬l(fā)時光了�！安杞�(jīng)”，記茶葉的品種及烹茶方法的書籍。唐陸羽有《茶經(jīng)》三卷。“香傳”，即香譜，記香的品種，燒香的方法，器具等。丁謂有《天香傳》，沈立、洪芻均有《香譜》。讀到這里不禁使人想起辛棄疾《鷓鶘天》詞中的名句：“卻將萬字平戎策，換得東家種樹書”了。實際上這樣做都是違心的和不得已的，純屬無可奈何�！吧驴驼動苋�，且教兒誦《花間集》”，這兩句表面上是說詩人已作終老之想，無意復(fù)問邊事，而用描寫美女與愛情的《花間集》來教導(dǎo)兒女。“榆塞”，稱北方邊塞�！稘h書·韓安國傳》說到邊境上“累石為城，樹榆為塞�！焙髞怼坝苋北愠闪诉吔绲拇~�，F(xiàn)在不但詩人自己不談“平戎”，而且唯恐客人談及。這里著意寫詩人過去遭遇留下的傷痛，是抱負難展的憤激之辭！“嘆臣之壯也不如人，今何及”。結(jié)語用春秋時鄭大夫燭之武語�！蹲髠鳌焚夜贻d：燭之武對鄭文公說：“臣之壯也，猶不如人；今老矣，無能為也已�！边@里意為雖有“從戎之興”，無奈力不從心。表面上怨嘆流年，實際上是感嘆壯志未酬，不能一展抱負，用的是曲筆。
劉克莊是辛派詞人，這首詞的風(fēng)格與辛詞酷似。在慷慨淋漓、縱橫恣肆中時露悲涼深沉之哀嘆。詩人把立志收復(fù)中原的氣節(jié)與功名作為詞的主旋律，表現(xiàn)了英雄失志而不甘寂寞的思想。詞在表現(xiàn)手法上的一個重要特點是運用曲筆，使詞的意蘊更加深沉含蓄。